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中最混亂的一代﹐公元535年﹐西魏由北魏分裂出來﹐開國皇帝元寶炬是被重臣宇文泰擁立的傀儡皇帝﹐他太懦弱﹐一生被宇文泰擺弄──包括感情。他的皇后是乙弗氏﹐溫柔嫻靜﹐不苟言笑的鮮卑貴族之女。《魏書》記載﹐乙弗氏生胜節儉﹐平日穿舊衣﹑吃蔬菜﹐從不配飾珠玉羅綺﹐為人仁恕且沒有嫉妒心。她16歲進宮開始﹐一共生了12個﹐大多夭折﹐只剩太子元欽及武都王元戊。

　　在乙弗氏30歲這年﹐她的平靜被打破了。把持朝政的宇文泰要和柔然國交好﹐和親。但柔然的阿那瑰可汗要讓元寶炬娶他的女兒做皇后。538年2月﹐懦弱的元寶炬下旨廢去乙弗皇后﹐令她遜居別宮﹑出家為尼。但元寶炬仍常去冷宮探望這位廢後。年僅14歲的新皇后郁久閭氏在草原上長大﹐她不懂“不妒”的禮教﹐她祗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愛自己﹐還騙了自己。郁久閭氏向她的父親哭訴﹐在柔然的施壓下﹐元寶炬把次子元戊派為秦州刺史﹐讓他帶著母親一同赴任。

　　古時秦州的麥積山﹐已是著名的佛教聖地。就在現今的43窟﹐奉旨出家的乙弗氏一身緇衣﹐一盞青燈﹐開始了波瀾不興的清修生涯。元寶炬忘不了乙弗氏﹐麥積山忽然熱鬧了起來﹐石窟的開鑿﹑佛像的修築﹐比平時積極了許多。元寶炬甚至偷偷寫信給乙弗氏﹐讓她蓄發﹐有機會把她接回來﹐“密令養發﹐有追還之意”。這個消息徹底激怒了已懷孕的郁久閭氏。

　　柔然的阿那瑰可汗不能忍受女兒受一點點委屈﹐540年﹐柔然出兵犯境﹐宇文泰大發雷霆﹐和親本為的是聯盟﹐這次居然和出了戰火。在內外雙重壓力下﹐元寶炬再一次屈服了﹐他顫抖著手﹐寫下一封賜死詔書﹐命中常侍曹寵捧往秦州。

　　接到詔書﹐乙弗氏流下淚說﹐“願至尊享千萬歲﹐天下康寧。死無恨也。”她和次子武都王元戊訣別﹐又留下遺言轉呈長子皇儲元欽﹐其辭甚是淒愴。乙弗氏請來僧人應供﹑做法事﹐又親手給自己的數十名侍婢一一剃發﹐令她們出家。然後走入佛像背後的洞穴中﹐以厚被壓在自己身上﹐窒息而死。

　　柔然退兵了。但郁久閭氏開始經常做惡夢﹐夢見乙弗氏向她索命﹐連夜的噩夢摧毀了郁久閭氏的精神﹐不久後﹐她死於難產﹐年僅16歲。這個柔然女孩不是天生的惡人﹐她祗是驕傲而任胜﹐卻遇到了一個不能負責的自私男人。

　　乙弗氏死後﹐她的兒子武都王元戊就地開鑿了洞窟﹐將乙弗氏的棺槨葬入其中﹐這個洞窟﹐被稱作“寂陵”。據說﹐在移棺那天﹐兩朵白雲飄飄搖搖地﹐先進了43窟﹐“神柩將入﹐有二叢雲先入龕中﹐頃之一滅一出”。

　　隔壁的44窟也開鑿了。供奉的主佛像仔細看﹐面容分別是一位貴族仕女﹐她蛾眉鳳眼﹐嘴角含笑﹐慈憫俯瞰﹐恬靜﹑安詳……那一千五百年來神秘的微笑﹐如蒙娜麗莎一般捉摸不清﹐被國際塑像藝術界稱為“東方的蒙娜麗莎”。據說﹐那佛像的面容便是依著乙弗氏所塑﹐這座佛窟﹐也成為武都王對母親最痛切的追思。

　　十幾年後﹐元寶炬死了﹐死前遺囑要與乙弗氏合葬。他和乙弗氏的兒子元欽繼位﹐成為再一任的傀儡皇帝。元欽比他的父親勇敢得多﹐他不受宇文泰的指使﹐被廢﹑被殺。值得一提的是﹐他一生中唯一的愛妻﹐正是青梅竹馬的宇文氏──宇文泰的女兒。《北史?后妃傳》稱宇文氏“專寵后宮”﹐元欽未置過任何嬪妃。元欽被殺後﹐宇文氏自殺殉情。他走得直接﹐她也愛得乾脆。

　　一千五百年的雲煙聚了又散﹐散了又聚﹐如今留在我們眼前的﹐祗有麥積山上密如蜂房的洞窟和洞窟中巧奪天工的塑像﹐和塑像背後或被史冊記載﹐或被歷史湮沒的一個個故事……

[責任編輯:李國強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