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金林

　　秦月娥急匆匆从红旗制造厂出来，作为会计的她，因处理一笔账务，晚下班了一刻钟，这让她心急火燎，心里像着了火一样。正在上中学的女儿，中午时间只有一个小时，连做饭带吃饭本就够忙火的，现在又晚走一刻钟，能不让她心急如焚吗？所以秦月娥走得匆忙，把坐公交车的一元零币也忘记了桌角上。

　　待秦月娥赶到红旗公交站点时，也没想起那一元钱，直到上车以后，往自动投币箱放币时才想起忘记带零币，那一刻她立即慌乱了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，简直就像春光乍泄，让人看到了私处。秦月娥赶忙翻提包，又掏口袋，也没找出一元钱零币，她头上开始冒汗，汗珠就像豆花一样，连片地盛开着。司机以为秦月娥是装模作样找零钱，其实是想坐蹭车，便眼珠子一瞪对她说：“这位女士快投币，想坐蹭车连门都没有。”秦月娥连忙腆着脸递小话：“师傅，我出来的匆忙，的确忘记带零币，我投10元行吗？！”司机陡然脸色大变，起了一层冰霜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你有钱，下车去打出租，本车只收零币，不收大票，你别在这里装阔，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。”

　　司机这席话，把秦月娥臊得好像灵魂出了窍，飘浮半空中，脑袋一下子胀得像柳罐斗，顿觉鼻腔发酸，两眼发涩，舌头像不会打弯似的，脸红得像是一摊鸡血，有种被人剥光的感觉，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老鼠。这时全车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秦月娥，秦月娥那天打扮得流光水滑，穿着皮裙、短靴、花羊毛衫，脸形稍显方正，谈不上漂亮，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之处。此刻她那双眼睛流露出清澈，但更多的是羞涩，脸上的肌肉痉挛地抽搐着，僵硬地定格成一副怪模样，就像一个被捉的贼，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，眼里像揉进沙子不住的颤动着。

　　正当秦月娥窘得不知所措的时候，一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女孩手扬着一元钱的纸币，对司机说：“师傅，我把钱为这位阿姨交了，我看得出她真的是没带零钱，哪里像坐蹭车的人啊！”秦月娥那一刻也不知说啥好，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。她的心那一刻猛地被震颤了，从没有过的酸楚掠过心头，觉得那块柔软地方悄悄地被拨动了。半天秦月娥才醒过腔，赶忙掏出那10元钞票往小女孩的口袋里塞。小女孩按着口袋说啥也不要，说：“人都有个为难招灾的时候，钱不凑手是常有的事，一元八角的算个啥呀，何必挂在心上。”说话的当儿，小女孩到站下车了，秦月娥打着招呼，连声说着感谢的话。

　　这件事在秦月娥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浪，她想到坐公交车只收零币，不收整钱，而有些乘客由于出门匆忙，忘记带零币是常有的事，那样势必会出现自己那尴尬的场面，弄得会很难看。秦月娥突发奇想，在公交站点，设立了一个零币罐，专为那些没带零币的乘客提供方便。想到这里她很得意，脸上掠过一阵喜悦，就像冰上面吹过的一阵春风。她激动不已，兴奋异常，像喝醉了酒，身上的每块肉都在发热，都在颤抖，连眼睛里都开出一朵花来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秦月娥就把那个零币罐挂在了红旗站点牌下，还特意用红纸写了一则告示：“乘坐公交车的旅客，如果你忘记了带零币，可到零币罐里取张零币再上车”。零币罐挂出去以后，自然大受点赞，过往乘客都深情地看一眼那零币罐。秦月娥看到这种情形，自然很乐，整个眉眼里都挂满笑，心头好像装了一眼山泉，快乐的心情就像水泡儿一样，咕嘟咕嘟往外冒。

　　可是好景不长，事情没过三天，罐里的500元零币分文不剩，当天夜里竟然连那罐也不翼而飞不见了，这让秦月娥既气愤又痛苦，她觉得鼻子发酸，嗓子发堵，心里像卡着块鸡骨头。她忍不住将这事向同事讲了，同事听了，这个嘲讽她说：“就咱这国民素质，还能让你办得成公益事业？！”那个讥笑说：“你捧着一颗火热的心做好事，可又有谁领你的情呀，快别往里搭钱啦。”听了这些话，秦月娥整个脑袋都炸开了，好像里边的汤汤水水都流淌出来，她觉得腿在发抖，心也有被刀子割了似的疼。秦月娥禁不住问自己，难道国民的素质真的如此低劣，个个都像毛贼一样，见不得那些蝇头小利。对此她不信，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多年，人民的生活已经过好，谁还看得上几个区区零钱，再说了这些年我们不间断地进行道德素质教育，雷锋遍地走，怎么还会有如此贪图私利的人，秦月娥不信在我们的时代会有这样的人。